

天津大学冯骥才博物馆还原了往日天津人厨房挂起“缸鱼”年画的场景

王学勤老人为“缸鱼”年画上色

“缸鱼”年画

王学勤老人为“缸鱼”年画上色

天津大学冯骥才博物馆馆藏的“缸鱼”年画百年刻版
上水红、上洋黄、上金黄、上品绿、上大红、上深绿、上水红、上黑色、铺绿、描金、上白粉、染红……王学勤老人站在炕上,一步步地“操作”这一串神秘口诀,为“顶流锦鲤”注入灵魂。
王学勤是中国唯一以“粗活儿”形式绘制杨柳青年画的艺人,这位民间艺术的“扫地僧”,今年91岁了。
年画顶流的“斜杠鱼生”
“缸鱼”是杨柳青木版年画的一种,它的“鱼生”要追溯到19世纪的天津杨柳青。
老例儿中要在过年时把象征“连年有余(鱼)”的年画贴在水缸上方,这种没框没轴的“低配年画”,是对应杨柳青年画“细活儿”的“粗活儿”,“缸鱼”就是粗活儿年画的“当家鱼”。
眼前这只萌萌的锦鲤,身披莲花,吐着“吉利话”的泡泡,极致朴拙、鲜艳地游出新春的吉意。
旧日海河水质浑浊,“缸鱼”年画还有另一个作用——抓一把明矾扔在水缸里,水澄得清不清,看看倒影里的“缸鱼”是否清晰就知道了。因此,在相当长的时间里,它还是百姓家中的“饮用水质检鱼”。
因为兼具双重功用,“缸鱼”曾有着辉煌“斜杠鱼生”。每逢年节,杨柳青老百姓家中家家都贴“缸鱼”,妥妥的民间年画顶流。
农民出身的王学勤,从祖辈手中接过画笔和鬃刷,70多年来坚持手工制作“缸鱼”年画,他的作品风格粗犷、饱和度拉满,你看,年画中的鱼是不是要分分钟跃出纸面?
用蘸子往版上涂色,盖上画纸均匀一压,一个坯子就完成了;再将坯子放在门扇上绘制、上色,调整修改,一张“缸鱼”就成了。
“现在的电脑挺厉害,点一下就能印出一沓子画。可有一样,那些都没我这个颜色好。”王学勤手捧颜料笑着,像个不出世的绝世高手。
这绝顶艳丽的“缸鱼”,要历经十几道严谨工序,怎么起笔、如何配色,全凭手感和经验,就算AI发起“深度思考”也赶不上,因此至今找不到平替。
王学勤说,自己手头有十几种版样,有一些木案子是从祖辈那传下来的,“有块版子是太爷留下来的,怎么也有150多年了!现在拿去天津大学冯骥才先生那儿做展示了。”
于是,跟随这条“百年缸鱼”的踪迹,记者又来到了天津大学冯骥才博物馆,终于在布展中的中国年画史展厅得见“缸鱼前世”。
展厅一隅还原了“缸鱼”年画诞生的老画室——有土炕上的煤油灯,有斑驳的颜料碗和老旧的画笔,在两扇年画坯子下,一块百年刻版被安静放置。
就是这黢黑的木版,印出了世上最绚烂的锦鲤。
挖出泥土里的时代芬芳
“缸鱼”本是民间的贴画,如今从百姓灶间转身进入了博物馆。百年非遗的“一半身子”成了博物馆的文物,“另一半身子”仍在津沽大地上热气蒸腾、活色生香。
这是天津文化的神奇生命力,更是天津人的生命力。
冯骥才先生的《俗世奇人》里,写了一群身怀绝技的民间“大神”,王学勤也正是这样的一位奇人。
他总提起过去的事儿,记得自己十几岁就背着年画满胡同吆喝:“买画贴嘞,买画贴嘞……‘缸鱼’嘞!”但他的年画,始终走在时代里。为了留住年画的“颜值”,他以骨胶调色;为了适应收藏者的喜好而调整刻版尺寸和年画题材,国外的买家源源不断。
他说他不懂“匠人精神”,但手里的活儿容不得半点含糊,用他的话说:“第一张和第一万张,都要画得又艳又旺!”他告诉徒弟画年画的诀窍——不靠技法多高,而是要下地干活儿,把泥土里最原始的感觉画出来,再染进去。
据不完全统计,在天津,80岁以上还在坚守非遗手艺的老匠人超百人。他们大隐隐于市,藏着万里挑一的有趣灵魂,也有让人敬佩的通达心态;他们追随着时代的变化,也乐观地守护着传统。
看到王学勤的“缸鱼”,也就看到了时间刻度背后的宝藏手艺人们。他们步履不停,连接起津派文化传承和发展的脉络,激荡出超越时间的力量。
这才是时代文化中的顶流。



